尽管如此,我仍然相信人们内心是善良的。——安妮·弗兰克
密室里诞生的信念
首先,让我们回到这句话的出处:安妮·弗兰克在《安妮日记》中,于1944年7月15日写下“尽管如此,我仍然相信人们内心是善良的”。彼时她已在阿姆斯特丹的密室躲藏两年,墙外是战争、驱逐与告密,墙内是拥挤、饥饿与猜疑。她的“尽管如此”指向的是一切令人绝望的证据;而她仍选择把信任留给普通人心,这不是天真,而是自我与希望的秩序感。
历史黑暗中的微光
接着,把镜头从密室推向大时代。正如密普·吉斯在回忆录 Anne Frank Remembered (1987) 所述,她与同事冒着牢狱之灾为密室提供食物与书本;这些不起眼的“局外人”把善意化作面包与纸张。同样,Oliner & Oliner 的 The Altruistic Personality (1988) 研究了纳粹时期冒险营救陌生人的“利他者”,发现他们多半在早年学会把他人的需要当作自己的责任。由此可见,在最坏的年代,也有人以小而持续的动作证明“内心的善”并非空话。
哲学上的性善之辩
进一步,从思想史看,这一立场与“性善”传统互相呼应。孟子在《告子上》提出“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主张人性具有向善的端点;而荀子在《性恶》中则提醒我们,若无礼法教化,欲望会滑向争夺。安妮的表述更靠近孟子,但她加上的“尽管如此”又像对荀子的清醒点头:善的萌芽存在,却容易被恐惧与体制压倒。因此,问题不在于是否有善,而在于如何让它得以存续。
心理学与合作的根基
与此同时,现代科学为“善的倾向”提供经验线索。Warneken 与 Tomasello 在 Science (2006) 的实验显示,18个月大的婴儿也会自发帮助捡起物品的陌生人;Axelrod 的 The Evolution of Cooperation (1984) 与 Nowak 在 Science (2006) 的“合作五法则”表明,在重复互动、名誉可见与互惠激励的环境中,合作会稳定下来。这提示我们:善良并非恒定标签,而是与情境互动的策略;当环境奖励互惠、抑制背叛时,人们更容易活出他们原本具备的善意。
平庸之恶与制度护栏
然而,历史也告诫我们善良的脆弱。阿伦特在 Eichmann in Jerusalem (1963) 提出“平庸之恶”,指出普通人在科层命令与去人格化流程中也会实施巨恶;Milgram 的服从实验 (1963) 同样显示,权威压力能让许多人违背本心。因此,若要让安妮的信念站得住脚,社会必须以制度为护栏:透明监督、法治约束、举报者保护与反仇恨教育,让个人的同情不被组织性的冷漠吞没。
把信念化为日常行动
最后,回到个人层面,信“人心本善”并非要对现实失去警觉,而是选择以善意为默认、以边界为保障。日常可以从三件小事做起:先行信任、具体帮助、及时纠偏——既不放弃伸出手,也不放下必要的判断。正如维克多·弗兰克尔在 Man’s Search for Meaning (1946) 所记,人在苦难中仍可选择态度。选择相信并实践微小的善,不会抹去黑暗,却能为他人,也为自己,点亮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