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同理心解决问题;由人民塑造的政策更能清楚地理解问题。— 阿马蒂亚·森
同理心作为认识方法
首先,“以同理心解决问题”并非情绪化的善意,而是把他者的处境当作理解问题的起点。换言之,它要求我们从当事人的生活世界出发,辨认他们真正被剥夺的能力,而不仅是统计口径上的缺口。阿马蒂亚·森在《以自由看待发展》(1999) 指出,政策应围绕人们有理由珍视的生活能力展开,这一视角将“穷”从收入不足重心转向选择与机会的缺失。 这一转向解释了为何许多善意项目遭遇“落地难”:例如清洁炉灶在部分农村迟迟普及,是因为设计忽略了烹饪习惯与燃料可得性(见 Banerjee 与 Duflo《贫穷的本质》, 2011)。当制定者以当事者角度重构问题,解决方案往往随之改变。
公共理性与能力方法
继而,“由人民塑造的政策”把同理心制度化为公共理性。森在《正义观念》(2009) 强调,正义不是抽象理想,而是在公开辩论中不断校正的比较过程;谁被纳入讨论,决定我们看见哪些不公。 因此,倾听不是一次性的咨询,而是让受影响者能持续提出证据、挑战假设并影响取舍。公共讨论把零散体验转化为可共识的问题表述,从而提升政策的可解释性与正当性。
参与式治理的实证
进一步,实践经验显示,当地居民直接参与设计与分配,理解就更贴近问题本身。巴西阿雷格里港的参与式预算(自 1989 起)让社区票选基础设施优先序,研究发现其与贫困区供水覆盖提升及婴儿死亡率下降相关(Gonçalves, 2014;Baiocchi, 2005)。 在印度,安得拉邦对《国家农村就业保障法》的“社会审计”把工资拖欠与幽灵工等隐患暴露于公众,显著降低了违规率;而喀拉拉邦的“人民规划”则通过基层潘查亚特将卫生与教育的小额决策留在社区。
数据与叙事的合成
同时,人民塑造并不排斥证据,相反需要把数据与叙事编织在一起。审议式民调以随机抽样与结构化材料帮助公民在充分知情后再表达偏好(Fishkin, 2009),由此减少情绪化与信息不对称带来的偏误。 类似地,社区制图、生活史访谈与公民科学(如空气质量监测)把“感受”转译为可操作的证据,使技术部门能据此迭代方案。数据为叙事提供可验证性,而叙事为数据提供语境。
护栏:防止同理走偏
然而,单靠同理心也可能走向象征主义或民粹化,特别是当发声者不具代表性时。为此需要护栏:包容性抽样与配额确保弱势声音;专业与在地知识的双向评审;公开规则与可追溯记录抑制精英俘获。 正如 Elinor Ostrom《公共事务的治理》(1990) 所示,清晰边界、参与制定规则与渐进式制裁等设计原则,有助于把协作内化为日常,从而在低交易成本下维持公平与执行。
制度化的共创路径
最后,把同理心落为制度,可循一条可重复的路径:与利益相关者共定义问题—共创方案—小规模试点—公开反馈—依据能力扩展指标评估—再分配资源。 例如,城市旧改可先用邻里走访与女性安全地图界定“可达性”痛点,再以临时战术性城市主义验证方案,配合每月社会审计与开放数据仪表板,让居民持续塑形。由此,政策不再“代表”人民,而是与人民共同生成。